一棵秀树

我不是好子,嘛不是歹人。

【无授权翻译】【相棒/小野右/峯右提及】雨声 by MY

链接:《雨音》

译文:

没什么人气的美术馆被寂静支配着,连脚步声都被柔软的地毯吞没。右京一边装作凝望着光滑玻璃架子上的美术品,一边偷偷窥视着并排站着的男人的样子。对方乍看起来总是态度友好,但本意却不明不白。两人才刚刚相熟,彼此的真心话都隐藏在温和的笑容背后。

这个新任次长以前一直在地方上工作,对右京的了解仅限于传闻而已。也许正因如此,才无端地给了他极高的评价,从初次见面开始就对他相当友好。

那么这种厚待能持续到几时呢?眼下右京还算老实。不过,无论如何,“咬住人家的手”的日子必定会来临。等到亲眼目睹了右京那种完全不考虑是否会对警察组织不利的失控行为,他又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呢?

如果对方只会胆怯地拉扯,那就离开;如果对方全力以赴地压制,那就接受。如果发生什么奇迹,就算右京失控了,他的态度也不变化,那就心怀感激地利用他吧。

 

“那么,之前拜托您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右京低头说着话,得到了次长爽快的回答:

“这种程度的请求,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公事的讨论到此为止,对方把注意力转向了画作,兴致勃勃地开始展示自己的知识储备。听来绝不是什么临时抱佛脚的附庸风雅而已,对方在这一领域的造诣很深,知识面也很广。他的话题对右京来说也很有趣,或许就这样交游下去也不错吧。

 

右京凝视着那张愉快地说着话的脸,突然意识到,如果身边是小野田的话,自己的视线还要再向上一点。从刚刚开始,他的面容就不断在脑海里闪烁。

小野田总是喜欢请人出来吃饭,跟他一起时好像没什么来这种地方的记忆。几十年前好像偶然有过一起去看展览的时候,小野田用手指描绘着横躺着的裸女画像,神色微妙,说着些什么“这就跟躺在床上的河马一样嘛”之类的意味不明的感想。

他是个不会用多余无用的事物粉饰自己的男人。连身为上司的那种排场都没有。对于这一点,右京后来的看法跟初遇时没有变化,觉得很好。虽然已经没有机会告诉他本人了。

 

次长的话还在继续。右京沉浸在过去当中,一句也没听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也未免太过失礼。对方问他喜欢哪幅画,他答话以后解释了一下理由,对方立刻针对他的知识面和审美说出了让人肉麻的溢美之辞。

总觉得不太对似的。

那个比谁都要真正了解右京能力的男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直率地表扬他, 说着“你真是聪明啊”,脸上露出冷淡的笑容。虽然从词句中体现不出来,但总是带着揶揄嘲讽的态度。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着小野田的事,右京在内心苦笑起来。

但是在这样的谈话中,很难不去跟过去的情景作比较。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现在右京应该也和往常一样跑到了警察厅的某间办公室里,做着一些形式化的事。无论发生什么,小野田大概都会温柔地说出“你的请求我会听的”一类的话,然后用其他的举动代替语言。

跟小野田的秘密关系绝非右京起初所期望的,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可以拒绝。

 

“你是在想什么吗?”

右京又一次被头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特别难以集中注意力。他一边回答“没有”一边试着微笑,但怎么也笑不好。

次长说过调查了自己很多事,当然应该也掌握了有关建立特命系的那个男人的事吧。但是,右京自己却不想深究下去。

离开建筑物的时候,西方的天空已然染上了赭红色。想来是夏天刚刚结束,不知不觉连天黑的时间也提前了不少。空荡的停车场里,接送的专车已经静候在那里。看到领导的身影,司机马上从车上走下来,站在车门旁边。次长请他去喝一杯,右京以自己事先有约为借口拒绝了,以为次长听完就会上车离开,可对方却没动,仿佛还有话要说。

“我想和你好好相处。明白吗?”

右京无言地歪着头。虽然明白这话别有深意,却理解不了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在等待回应的沉默中,次长没有开口,而是把手放在了右京肩膀上。右京探询着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把另一只手伸了出来,轻轻抚上右京的脸颊,描摹着直到下颚的线条。右京抬起视线,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总算明白了对方那些好意的来由。右京同时心想,刚刚一直想着小野田,却完全没考虑到对方也有这个层面的意图的自己,有些可笑。要是被那个男人知道了,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开始拿这个揶揄自己吧。右京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嘴唇重叠的触感。心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涌起。简直像经历别人的事情一样,没有任何感慨。

没有吻得很深,对方很快就直起身子把他放开了。司机像影子一样弯着腰待命。他们永远看不见任何对领导不利的事情。

“要我捎你一程吗?”

次长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虽然自己的车停在了警视厅,右京还是想要逃避一下。

“想稍微走一会儿。”

“天都这么阴了,没关系吗 ?”

早上听到天气预报说了,今晚到明天凌晨有雨。即便如此,他还是摇了摇头。

“您不用担心,我带了伞。”

车子驶离以后,他仰望着逐渐逼近的积雨云,祈求上天干脆降下一场暴雨。

 

到家时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右京其实并没有约什么人,现在也没人会突发奇想约他出去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

他把包放在桌子上,外套挂到衣架上,叹了口气。从刚刚开始,心头一直缠绕着莫名的忧郁。不……应该说忧郁的理由已经清楚了,但还是想要转移注意力。

为了转换心情,他在留声机上放上了自己喜欢的唱片,然而今天心里完全无法跟音乐产生共鸣,甚至觉得很刺耳,马上把针停了下来。平常睡前总是沉迷于自己的各种爱好,但今晚却毫无做任何事的干劲。脑海中飞奔着各种细小的思绪,却没有一句总结性的发言。明明是呆在自己家里,却根本放松不下来。

偶然看了一眼时钟,右京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虽然离睡觉时间还早,他还是朝浴室走去。

 

换上睡衣,打开了床头灯,一只手拿着书钻进被子里,右京一直装作没注意到枕边的手机里残留着一个已经用不上的号码。

他打开了夹着书签的页码,扫读了几行文字,意识却一直从内容上滑落。尽管如此,他还是强行读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地合上了书页。

关掉了所有灯光以后,也许是心理原因,房间的温度都好像下降了几度。从今以后天气会越来越冷吧?从前分享温度的人也已经不在了。——但到了这把年纪还有新的邀约,直到刚才的事发生之前完全没有想到 。

他不想再考虑那件事,努力闭上眼把头脑放空,思绪却一直抵抗意志,擅自反复回顾起数小时前的事来。

那人原来是想跟自己建立那样的关系吗?

直到不久前他还完全不用为这种事烦恼。小野田执拗地想要右京回到他身边,不喜欢其他官员对他表现出过度的兴趣。对右京自己来说,只要有一面后盾也就足够了。

右京并不想找谁来替代他。但现在既然已经失去了那最后一张王牌,如果次长提出跟小野田一样的交易,如果不可避免地要走上那条路——到那时,他也不会犹豫。

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想要揭发真相的强烈冲动。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也可以利用那些没有明确理想的人。但是,坚强的决心背后隐藏着一丝罪恶感。

像以前那样相互束缚的关系,应该不会再有了。

 

尽管努力想要睡着,思路却愈发清晰。刚刚陷入浅眠,又会被混乱的梦魇惊醒。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反而比入寝前更疲惫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稍微睡熟了一点,窗外的雨声突然增大了势头,意识又再次回归了,不知道这夜究竟辗转了几次。

右京一边听着骤雨激烈地敲打着道路和屋顶的声音,一边想起初夏去扫墓的那天,也下着这样的暴雨。六月上旬,虽然知道只是愚蠢的感伤,也必须在那天前去。

当然,墓地里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打着的伞也没有什么作用,不时会被狂风掀开。没法放上什么花束,也不可能点燃线香供奉。墓碑上喷洒着不计其数的雨滴,顺着光滑的表面流下。右京用目光描摹着镌刻于其上的姓名,不顾自己被淋湿,只是一直站在那里。

 

终于放弃了睡眠,右京起身离开了床铺。今晚也许就该这样整夜欣赏着雨声度过。偶尔这样过一晚也不错吧。他很能熬夜,反正上班的时候很闲。

起身的时候把从床上滑落的书捡起来,抬头看了看时间,正值丑时三刻。

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被黑暗和沉默包围的房间就像画中描绘的风景一样趋于静止。雨声不绝于耳,反而衬托出室内的静寂。

在早已熟悉的房间里,右京慢慢地扭头环视四周。譬如,有没有谁轻轻敲开了紧闭着的门呢?或者,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的椅子上会不会有谁的影子舒舒服服地坐着呢?他悄悄地抱着这样的期待。

那人原本就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出现。虽说来这里没有到相邻的大楼去那么容易,但是露个脸也没有那么难吧?事到如今也不想他说些什么特定的话,只要听听他那像饥饿了许久的飓风终于吞下了什么人一样的话音就行了。右京长久以来在心里一直是这样解读他的声音的。因为听到那低沉的声音时总是觉得它会惹乱人心,也就是说,讨厌那个声音。

 

坐在床上,纹丝不动,右京等待着什么发生。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以怎样的认真程度在考虑这类灵异事件。总想相信这些不能用道理解释的不可思议的现象的存在,也许是因为自己一旦见到谜团就总能立刻用道理解开,所以产生了逆反心态吧。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有时间在流逝。右京的心情渐渐变得别扭起来。

无聊的夜晚,想要交谈的对象。这种程度的请求你好歹听听吧,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交换的誓言,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彼此方便吧?

大体上说来,就是因为那个人不在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被忧郁折磨,一个人度过失眠的夜晚,害他陷入这种困境的始作俑者是——

“都怪您呢。”

在黑暗中落下的言语,已经不会被谁拾起。但就连这样的时候,右京都无法做到坦诚以对。他正要自嘲地发笑,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在震动。紧接着,打破了寂静,淹没了雨声,一阵大笑声响起,好像是谁听到了什么好笑得不得了的事。

笑声过后是一句像是揶揄的话:

“你还是老样子啊,不招人爱。”

不知是从远处还是耳边,响起了令人怀念的声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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